雾鸟Brumebird

Chapter 2 is Newt's P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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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见下

正文：

纽特坐在角落里，尽量不引起注意。梅林的胡子，这会儿他无比希望能有个隐形斗篷或者是隐身咒之类的东西让他不被那些麻瓜注意到。还有不远处的那女孩——纽特似乎听到另一个打扮得像老板娘的女人叫她蒂娜——她擦桌子的时候心不在焉，抹布在桌面上来来去去，带起无数灰尘在空气中飘动。纽特猜不出她在想什么，不过确凿无疑的是她仍然没有从昨晚的惊慌中缓过神来。黑暗中那双沾着水渍的棕色眸子与方才她的眼睛重合在一起，纽特肯定当时撞到的人就是她。从一张桌子转到另一张桌子的间隙，她偶尔会抬起眼睛四处环视，目光在纽特身上停留一段时间，之后移开。而纽特总是不愿意与她对视，其实不止与她，其他人也一样，无论是麻瓜还是巫师，与别人对视总让他不自在——或许和魔法生物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真正找到自己吧，这点他倒是从未怀疑过。

 

她的下巴上有暗红的擦痕，纽特注意到，每次她把黑发别到耳廓后的时候就会露出来。也许是撞到他的时候擦伤的，也许是更早的时候，可梅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格外注意她，或许是因为她看上去也不那么合群？又或者是他太累了，需要借助什么来集中注意力？长途奔波的确让他身心俱疲，尤其还被一个麻瓜撞到。不过这一定不是最糟的，现在还有另一个麻瓜被和动物们安置在一起呢，但他毫无疑问应当给这两个人都施一道一忘皆空——除了他一直在等的那位之外，任何人都不应当记得他来过。

 

他灌了一口麦酒，无数细小的酒沫在口中翻腾，苦涩从舌尖蔓延开来，又跟随紧接着的吞咽动作流入喉间。他放下杯子，装作解披风的样子，把手探入披风上的树叶状挂钩。指尖传来酥痒的感觉，宛若滴了一滴水在上面。这感觉迅速出现又迅速消失，但纽特却安下心来。他的小朋友皮克特还乖乖地呆着，没有像嗅嗅一样到处乱跑。

 

“阿特密斯？”一只手从眼前滑过，身穿硬皮甲的年轻战士在下一刻步入纽特的视线，拉出一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想什么呢？”

 

“没什么，”纽特放松下来，冲对方笑了笑。世界上能这样称呼他的人不超过三个，忒修斯是其中之一，在十六岁之前，他们兄弟俩总是形影不离，“好久不见，哥哥。”

 

“阿特密斯，你看上去不太好。”忒修斯上下打量他，最后与他对视，“路上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遇上了一只淘气的莫特拉鼠，费了点时间。”纽特笑着耸耸肩。与人对视的时候他总是学不会说谎，但还好这次他只说出了部分真相——他可不想让哥哥认为自己还是个连突发状况都没办法处理的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只需要两个遗忘咒，没人会记得他，也不会有任何麻烦。他心中忐忑，但仍然努力这样说服自己。

 

“这个镇子上唯一一家酒馆就是这儿了，可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太平。”忒修斯左手在前，右手放在左手后，手指抵住袖口，纽特能看到那深处跳动着的白亮光芒。声音在他周围跳跃，来回反弹，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网将它们笼罩，接着收缩，消去一些，扭曲另一些，让所有音节在麻瓜耳中都变得毫无意义。这是一个基础魔咒，不过纽特几乎没有用过，毕竟在动物面前他不怕泄露什么。

 

“你需要休息，阿特密斯。我敢说你几乎是一收到我的信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昨晚你一定没找到歇脚的地方，没错吧？”忒修斯说。

 

“我……我休息了一会儿……”纽特避开哥哥的目光，但这无疑更加暴露了他在说谎这一事实。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好吧我承认，我已经有两天没有合眼了——但我不累，说真的。”

 

“那只是你没注意到而已，纽特，我确定你需要休息。所有事情都等到这之后再说吧。”忒修斯斩钉截铁，“如果你再拒绝的话，那我就只能施个催眠咒了。”

 

忒修斯一向说到做到，纽特深谙哥哥的脾气。在众目睽睽之下昏睡过去可不是个好结果，况且他的小朋友似乎也在提醒他。纽特用拇指按了按微微凸起的树叶挂钩，暗示皮克特他知道了。忒修斯的目光在挂钩上停留了一瞬，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之后打了个响指。

 

纽特确定哥哥没有解除魔咒，声音仍然在周围起起落落，可那个女孩却听到了。她放下手里的活计朝角落里走来。她神色如常，但纽特知道，这太不寻常了。

 

这是纽特第二次与她对视，她的棕色眸子让他想起林间幽深的潭水，可随之却有更多念头纷至沓来。

 

活见鬼，梅林的胡子，我一定是困极了。她可是个麻瓜。我感受不到任何魔法的痕迹。这怎么可能？

 

“斯卡曼德先生，我不叫'小姑娘'，我有名字，蒂娜，波尔蓬蒂娜·戈德斯坦恩。”

 

她在和谁说话？纽特回过神来，发现女孩同时看着他们两个。他和忒修斯并肩而立，正站在一间从来没有见过的屋子里。阳光擦着窗框射进来，他们的影子在脚下缩成一团。倘若忒修斯没有幻影移形的话，那一定是他自己始终在神游天外，直到那声“斯卡曼德先生”才把他扯回来。他一边集中注意力听，一边有些懊恼自己的出神。

 

“我要回去工作了，两位先生，”她礼貌地眨眨眼睛，“不然埃斯波西托太太该生气了。”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戈德斯坦恩小姐。希望我们今后能再见面。”忒修斯说，目送女孩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来，阿特密斯。她身上没有使用魔法留下的痕迹，但她却能够忽视我的咒语。”忒修斯关上咯吱作响的木门，转过身说，“我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麻瓜不可能学会魔法，巫师也不可能意识不到魔法。这太不寻常了，我们一定要小心。”

 

“这就是你找我来的原因？”纽特把肩上背着的轻便行李卸下来放在地上，抽出一卷被绳子束紧的毯子，在地上摊开，又从怀中抽出魔杖，施魔咒固定住毯子的四角。

 

“当然不是，我要说的事情比这严重得多，我们明天再说。”忒修斯站在一边看他有条不紊地布置一切，“嘿，我说，这东西和我们小时候想过的一样！梅林啊！阿特密斯，这真是不可思议！”

 

“一个无痕伸展咒再加上几个加强咒就可以创造一片小天地，这的确够神奇，可难就难在修复和维护上。我已经有两天没有照顾它们了。哥哥，你要和我一起来看看么——”纽特赶在兄长警告他之前举起双手表示妥协，“我知道，我知道，做完这一切之后我一定好好休息。我保证。”

 

他的确应该好好休息，躺在床上，放松下来，仔细想想蒂娜·戈德斯坦恩身上的奇怪事。不过眼下还有另一个颇为棘手的问题需要他处理，希望被莫特拉鼠咬伤的那个麻瓜别给他惹麻烦。他把绳索绑在毯子一角，固定结实，顺着绳子滑入深渊。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过渡，黑暗由浓稠到稀薄，紧接着是充斥着柔和烛光的小房间，桌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魔药。

 

纽特解开斗篷挂在旁边，护树罗锅钻进罩衫的领口边沿，探出小脑袋四处张望。纽特推开小屋的门，一片旷野展现在眼前，连接着旷野的是一小片森林和崎岖的低矮山头，月蚀兽成群结队地奔跑，看上去酒足饭饱。嗅嗅从窝里钻出来绕着他的脚边跑来跑去，纽特摸出一枚金币给它。嗅嗅吱吱叫着跑开，纽特的目光跟随着它，紧接着就看到了在草丛中略显突兀的啤酒肚——他在路途中救下的麻瓜商人此刻正不间断地打着呼噜。

 

事实证明虽然他见过的所有巫师都警告他要尽量远离麻瓜，但不是所有麻瓜都想烧死巫师，科瓦尔斯基先生就是其中之一，纽特甚至想把他留下来了——他把所有动物都照顾得那么好。

 

“这是谁？”忒修斯被吓了一跳，眯着眼睛仔细打量来人，神情宛若一头伺机待捕的兽，到最后索性直接抽出魔杖，“纽特，我不是没警告过你，不能过分相信麻瓜。”

 

“麻瓜？麻瓜是什么？”后者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衣服上甚至还粘着鸟蛇的羽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一定也是个巫师吧。保卫不列颠的战士都值得尊敬，先生。很高兴认识您，我是雅各布。”

 

忒修斯拿着魔杖对准雅各布，杖尖逐渐亮起光点，纽特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儿，可之后光芒黯淡下去，他惊奇地发现兄长没施任何魔咒。

 

“我见过不少麻瓜，军队里的人总是良莠不齐。我曾经亲自给一个麻瓜施过遗忘咒，但也被其他麻瓜从战场上拖回来过。说实话，我总是有些过分武断了。”忒修斯把魔杖插入锁子甲内的护腕，抽紧袖口腕带，“无论之后如何，很高兴认识您，我是忒修斯。”

 

“他是我哥哥。”纽特紧接着介绍道。

 

之后的事情有些过分顺利了：雅各布详细记录了所有动物的活动情况之后报告给他，其中包括三头角驼兽吃完了余下所有的生肉，嗅嗅又企图逃窜出去收集那些小玩意儿，隐形兽是个照顾动物的好帮手，以及鸟蛇一家又添了个新成员，诸如此类。在他的帮助下，纽特得以提前处理完一切。三个人从毯子里爬出来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

 

“我明天再来，阿特密斯。”忒修斯说，“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边境村庄总是不太平，你和你的麻瓜朋友最好警觉点儿。”

 

“放心吧。”纽特送别兄长，转身回来看到雅各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真是奇特啊，”对方摸着嘴唇上的小胡子感叹，“之前我以为巫师都是祸害，都该被烧死。可没想到你们的世界这么有趣，魔法也如此奇妙，动物们更是棒极了！最主要的是，这一切竟然不是梦！”

 

纽特只是笑笑，没有接话，他实在是累极了。随手施了一个清洁咒，两张床铺顿时变得整洁一新，听着雅各布的惊叹，他只来得及提醒对方不要叫得太大声，就被布料上散发出的宁静气味裹挟入梦境。

 

他几乎迷失在梦中。一重又一重的斗篷兜头罩住他，触目皆为黑暗。水从指间流过，他拼命挥舞双臂，但碰不到任何东西。脚下是深渊还是泥沼？他只感觉自己在往下坠落，但转瞬间他又骑在鹰头马身有翼兽上，身后是莱斯特兰奇家的莉塔。她对着他大喊。他们没有重逢。松木的清香和海水的腥味混杂着冲破恐惧，可火焰烧毁一切，背部的灼痛瞬间被唤醒。全身的肌肉几乎不受控制，时而绷紧，时而收缩。黑暗席卷而来扼住他的咽喉，无形之水充塞鼻腔，他难以呼吸，行将溺亡。

 

“醒醒！醒醒！斯卡曼德先生！”一双手用力抓住他的肩膀摇晃，呼唤声振聋发聩，“上帝啊！快醒醒！起火啦！”

 

仿佛有人拿着魔杖从冥想盆里把记忆拈回，纽特瞬间睁开双眼，但四周弥漫着的滚滚浓烟立刻模糊了他的视线，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迷乱中他只能发出几个零碎的音节。

 

“忒、忒修……你在……”

 

“上帝啊！我是雅各布！”说话人紧接着爆发出一连串咳嗽，“纽特！巫师先生！醒醒！我们得从这鬼、咳咳咳咳、鬼地方出去！”

 

纽特什么都看不清，能听清的声音也少得可怜，可是他隐约感觉得到有人抓着他的肩膀，于是他反手挽住对方的手臂，另一只手抽出魔杖。

 

“幻影移形！”他用尽全力在意识深处大喊。

 

他和雅各布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他爬起来继续挥动魔杖，却猝不及防地被打断。雅各布在后面大喊，气喘吁吁：

 

“别回去送死！你的东西在我这儿！”

 

纽特回过头，雅各布还仰躺在地上，另一只手里拽着皱巴巴的毯子，见他回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虽然其他东西没抢救出来，可幸好它们都完好无损。”

 

皮克特从雅各布的领口里钻出来晃着小脑袋，打了个喷嚏。

 

纽特彻底松了口气，也一瞬间双腿发软，后怕起来。

 

“梅林的胡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雅各布。”

 

雅各布笑着摆摆手，但微笑却又立刻凝固在脸上，渐渐化作惊恐万状的表情。

 

纽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们方才逃出的房屋轰然倒塌，火星裹挟着烟尘迸溅出来。一个黑影从废墟中窜出，升上高空，犹如巨龙一般展翅飞旋，又猝然扎入地下。黑色宛若潮水漫上来，几乎到了纽特的脚边，却在下一刻急速收缩，紧接着湮灭无踪。四周寂静宛若死亡，就连声音也被吞噬。纽特环视四周，才发现他们已置身一片火海。而随着火焰升入空中的灰尘遮住一切，就连星光月光都无法逃逸。

 

隐约有哭喊声传来，似乎就在他们身后。纽特拉起雅各布，与后者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把魔杖重新藏好，循声而去。

 

纽特念了几个魔咒熄灭周围的火焰，紧接着穿过仍有余热的废墟。歪倒着的桌椅散落在四周，石制台阶被火焰熏得发黑，偶尔还能瞥见废墟间被烧成炭色的肢体，纽特只能尽量不把它们想象成火灾前还坐在那儿喝酒的人。穿过坍圮的建筑，纽特用力踹开被挤压变形的木门，发现后院被烧得焦黄的草地上正躺着两个人。

 

女孩环抱住另一个孩子，黑发遮住脸颊，棕色眸子黯淡无光，宛若死灰。

 

“不是我。

 

“不要烧死我。”

 

她喃喃着，在纽特靠近的时候彻底歪倒在草丛里。苍白脖颈上的挂坠滑出领口，在杖尖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第二章完，总字数4,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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