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wtina】Flame Chaser (5)
正文见下
正文：
那东西几乎是擦着她的头皮飞过。蒂娜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她四肢僵硬，只能感觉到纽特的气息喷在她的头顶。紧接着巫师单手搂住她，翻了个身撑住地面，另一只手撑起斗篷，在两人之间辟出一个狭小的空隙。碎石和沙砾接二连三地打在斗篷上噼啪作响。借着穿过布料透进来的阳光，她发现年轻巫师的脸颊泛红，从鼻尖直到耳朵根，上面细小的雀斑愈发清晰可见。
“无意冒犯。”他迅速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之后收起斗篷站起来，向蒂娜伸出手。
“没关系，斯卡曼德——我是说，”她迅速咳嗽一声来掩饰脸红，“纽特。”
她无暇顾及自己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厉害，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另一个念头紧接着笼罩了她：这东西一定是跟着她来的，从那晚村舍的坍塌，到后来山洞里的那场冲突，再到现在他们命悬一线，毫无疑问这奇怪的力量一直在针对她，想要置她于死地。
可为什么？她身上有什么它觊觎的东西么？如果有的话就尽管拿去好了，只要不伤害别人……
她放眼望去。忒修斯紧接着从另一座帐篷里奔出来，直直冲向他们。雅各布和奎妮站在不远处，奎妮看样子也是要到她这边来，但雅各布拦住她，一只手指向空中。
黑色旋风还在空中盘旋，四散开来，不停翻滚，对准一个目标向下俯冲，惨叫声接连响起。更远的地方是丹麦人闪亮的弓枪剑戟，金光在他们的铠甲上流淌，蒂娜想起自己的火焰。指尖传来灼烧般的刺痛，她紧握双拳，但无法压下恐惧。
“蒂娜。”纽特把绑着行李的绳子系在她身上，把抓着他的领口不停挣扎的皮克特揪下来放在她肩头，皮克特拼命抓着他的手指不肯放开，“嘿，皮克特，现在太危险了，你不能跟着我，听话。和蒂娜呆在一起，她会照顾你的，好么？还有蒂娜——这儿太危险了，去和你妹妹呆在一起。”
“可是——”纽特连珠炮似的说出一大段话，蒂娜根本来不及反驳。他迅速打理好一切，抽出魔杖作势要施魔咒。蒂娜瞅准时机揪住他的衣角，不料一阵天旋地转，似乎所有景色都被吸入双眼又被倾倒而出。蒂娜踉跄一下，纽特伸手扶住她，难掩满脸惊愕。
“梅林的胡子！蒂娜，你怎么跟来的！”纽特不住地摇头，眉头紧锁，“算了，先别解释，跟上我。”语罢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靴子踩在地上咔咔响，就好像发狠连地上的土都要碾碎。
“纽特，我……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你会用那种瞬间转移的魔法。”虽然纽特没让他解释，可蒂娜还是一边小跑一边说。纽特没停下，也没回头，他无疑是听到了，却故意没有回答她。
蒂娜有些失落和气恼，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冲动，这样的后果无疑是让他们双双陷于死地之中。可纽特，这个会魔法的青年真的是和她遇到的所有男孩都不一样，他没有冲她发泄怒气，而是像个小动物一样扭过头不理她。蒂娜不禁想，如果他是一只魔法生物的话，他会不会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在里面生闷气呢？这样想着，蒂娜虽然依旧情绪低落，可对走在她前面的这个青年却油然而生一种好奇，想多了解他一点的念头在心底愈发强烈起来。
“我很抱歉。”蒂娜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气，气喘吁吁地喊，“我不该找那么多借口，错了就是错了，让你没法专心应战，对不起。”
纽特抽出魔杖。蒂娜加紧跑几步，试图看清纽特的表情，可他的脸上除了冷峻还是冷峻，看得出来他咬紧了牙关，似乎在克制。
他准是嫌我太吵了。蒂娜算准了纽特一定会施个魔咒把她的嘴封住。完了，蒂娜啊蒂娜，上帝也救不了你了，你怎么总是搞砸事情？
纽特身形一闪，世界又在她眼前旋转起来，等她回过神来，纽特已经一把推开她。霸道的力量抽打在两人中间，蒂娜的脸颊被飞溅起的碎石打得生疼，纽特则向后倒去，她一手拂去眼中的沙粒之后再看，对面早已空无一人。
“臭小子，”忒修斯揪着蒂娜的领子，像拎小猫一样把她拎到后面和其他人呆在一起，不满道，“自作主张。”
“等等！忒修斯！”蒂娜没给忒修斯念魔咒的机会，抢在这之前喝止住他，“我认识他！那个风里的男孩！”
“什么？”
“你没看清吗？那股风里有人！”蒂娜几乎要跳到他耳边大喊了，“我认识那个风里的男孩！”
忒修斯脸上的表情由疑惑转为振奋，他重复了一遍蒂娜的回答，又加了个新名词：
“你认识那个默然者？”
“如果你说的'默然者'就是那股风的话，那没错，我认识他。他叫克雷登斯，之前和我是一个村子的。”蒂娜认真回答。
在那道力量收束的一瞬间，她确信她看清了风里的那张脸，那张总是看起来悲伤的、忧郁的、孤独的脸。克雷登斯·拜尔本是村子里孩子中的一员，但很可惜，他看起来也和她一样不那么受欢迎，因为他总是沉默寡言，小心翼翼，不去参加孩子们的任何活动。看来一个人被排斥的理由有千百种，尽管他看上去很乖，没有像蒂娜那样反抗，也不会伤害任何人。蒂娜曾经尝试接近他，在亲眼目睹他的养母对他施暴之后，但他挣脱她的手，依旧跑回那个阴仄的房间里忍受无端的斥责与打骂。
她不明白他怎么会变成那样，难道压抑的沉默最终会不堪重负倾泻而出，化作蛮横的暴力吗？她想不明白，但也更害怕自己如果一味压抑那些火焰，也终会引发无法熄灭的大火——所以她要帮克雷登斯，也算是帮了她自己。
“也许我可以帮你们。”蒂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现在的局面：按纽特和忒修斯的反应，“默然者”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或许他们只能引开他，而并不能改变本质的状况。可如果克雷登斯能听进去别人的劝告，停止破坏，那么对他们来说，这也算是暂时的胜利了。
所以首先，她必须要说服忒修斯带上她一起去找纽特。
“忒修斯，我也许可以劝他冷静下来。”
忒修斯凝视着她，神色挣扎：“你知道纽特送你回来是为了什么，我不能再让你去冒险。”
“可纽特现在也置身险境。”蒂娜摸准了忒修斯的心思。他固然不会送蒂娜去冒险，可他更不愿看到自己的弟弟命悬一线。
“姐姐，那是克雷登斯吗？”奎妮跑过来拉住她的手。
“我相信那是，奎妮。我们应该去救他，对么？”蒂娜轻轻拥抱妹妹，把身上背着的东西交给妹妹。她们的身高差不多，妹妹身上闻起来有一种温暖的香气，蒂娜只闭着眼体会了短短一瞬就松开环抱着的双手。
“他很痛苦。”奎妮紧握住蒂娜的手，“他也不想这样。姐姐，我们一定要帮他。”
“我会帮他的。奎妮，你待在这儿。”蒂娜无比渴望和妹妹多待一段时间，但忒修斯还在一旁等候，或许这就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我可以带你去，前提条件是你一定要听我和纽特的。”忒修斯收剑回鞘，着重强调了纽特的名字。
“我明白。”蒂娜心一沉，，仿佛另一头坠着千斤巨石。
忒修斯幻影移形前，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奎妮。妹妹望向她的眸子宛若透明的冰晶。若是蒂娜有一颗火焰铸成的心的话，那奎妮的心一定如冰一般剔透，能参透这世上的任何事，自然也能在心里给所有人留足余地。
只可惜她的火焰看上去并非是为了宽恕，而更像是惩罚，对她自己，也对接触她的所有人。蒂娜曾想过那团火不焚尽一切就算是万幸，可惜事往往不遂人愿。她第一次因为自己的恐惧而真正伤害他人。黑暗缠上她，火焰在她眼中变成利剑。掌心涌动着的红光惊吓到了克雷登斯，他本来逐渐成型的面孔复归扭曲，宛若潭中卷起千层巨浪，狂躁得把她连同她的火一并吞噬。她后悔坚持让忒修斯带她来了——她只会搞砸一切，一向如此。
事情本来是顺利的。他们找到与克雷登斯僵持着的纽特，彼时纽特正在缓慢讲述他与另一个默然者小女孩之间的故事。蒂娜适时出声打断他，叫出了克雷登斯的名字。那一瞬间克雷登斯一定认出她了，也一定在努力控制自己，因为那一团黑色突然静止在空中不动了，紧接着缓缓凝固，逐渐有了形体，即将化作一个小男孩的模样。
蒂娜继续轻声念着他的名字，四个音节一同跳跃，连缀起来仿佛是在念某首诗。她慢慢挪动步伐，伸出手，接近男孩，握住他水一般光滑的右手，感受那仍在流动没有聚合的皮肤。
但是黑色缠上她的手腕，就在她没有觉察的时候。男孩当时正在羞涩地对她微笑，她相信这微笑是真的，可那黑色的东西拉扯她的思维和心神，让她整个人都坠入深渊，旋即她就被恐惧包围了。它仿佛生了触手，捆住她的四肢，让她不得动弹，捂住她的口鼻，让她无法言语，更不能呼吸。她在哪，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都茫然无法说清。
那东西从克雷登斯身上剥离开来，一步一步裹住她的身体，只有停不下来的声音在她耳边轰然鸣响。
“蒂娜，恐惧是你的大敌。不要惧怕原本的自己，去接受它，接受一具本不属于人类的躯体，我知道这很艰难，可是孩子，你不得不这样做。”
“所有生物的内心都藏着毁坏一切的天性，爸爸妈妈也一样。不过切忌放纵，放纵是一切错误的根源。”
“接受它，控制它，爱它。”
全是只言片语，支离破碎，可这些话又怎么能抚平她的恐惧呢？没有人和她一样，没有人能体会她的感受，那种濒临失控的无力感，那种无法拯救的崩溃感，那种孤立无援的绝望感，那种种挣扎的情绪就是现在的她——不如放弃吧？什么都不去做会不会更好？嘿，蒂娜，你还在反抗什么？放弃吧。
她看着掌心再也包不住的火喷薄而出，红色的长蛇从指尖爬到地上，张口吞噬茂盛的草丛，脑海里连一丝多余的想法都没有，麻木到近乎茫然，无动于衷。
介于固体和液体之间的黑色缓缓堆积成一堵高墙，又猛地崩塌下来把她埋在里面。顷刻间心口一阵剧痛，蒂娜低下头，黑色的尖刺洞穿她的胸口，正在缓缓拔出，上面还缠绕着她残存的火焰。
原来死亡的感觉是这样的。
一只蛰伏在灵魂深处的手把所有感觉挤压在一起，随后仿佛有一棵树从心脏里破土而出。蒂娜形容不出，好像有一张巨口把她吞噬，但又好像自己才是吞噬他人的巨口。血腥味四处蔓延。
耳边依旧有声音在响，但最终那些声音都消失了。只有一双手紧紧抓着她的手，上面布满干涩的灰尘和坚硬的老茧。还有人呼唤着她的名字。
纽特·斯卡曼德。
残存的意识最后这样告诉她，那个人是纽特·斯卡曼德，年轻的巫师，随身带了无数的魔法生物，还有个小精灵藏在他领子里。你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一个刮着风的夏夜，你撞了他，然后落荒而逃。第二次是在酒馆里，你给他送麦酒过去，他对你微笑。第三次是在山洞里，他不知怎么的救了你，他看到你的火焰，但他告诉你别害怕。
她心里瞬间有暖流涌过，然而她又悲伤起来——她就要死了，这一切都会是一场空。
蒂娜竭尽全力想扯出一个微笑，嘴角牵动一下，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笑，也许仅仅是一个扭曲的表情而已。
她最后的感觉是自己在飞。
巨大细长的骨骼从她背后挣扎而出，薄薄的翼膜还挂着血肉。某种坚硬的东西裹住心脏和裸露在外的皮肤。紧接着是指甲和牙齿，它们变得又细又长，无比锋利。她眼中充斥着绿色的鳞片，和劝诫者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死后的她么？真可笑，人的灵魂怎么可能是尖牙利齿的怪物？
但感觉确凿无疑是回来了，而且更加敏锐。她活动身体，与地面摩擦发出振聋发聩的响声。她转过一圈，发现披着斗篷的年轻巫师站在地上，身体摇摇欲坠。
纽特的双眼蒙上了一层灰，看起来更接近绿色。他弯下腰撑着膝盖，低着头，那些字句从他口中吐出，听上去分外遥远。
“这怎么可能……蒂娜，你一定精通变形术——不然怎么可能会是一条龙？一条火龙？别耍小把戏了蒂娜，快点变回来，你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劝诫者从纽特手中挣脱飞出，升到与她双眼齐平的高度，然后径直朝她飞来，瞬间没入身体。
随之而来的是记忆，遥远得仿佛天地初开的记忆。她把黑暗砸了一个裂缝，从暗绿色的蛋壳里爬出来，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不由自主地咳出火星儿，像一个小小的绿色打火石。
她渐渐长大些了，但总是控制不住火。父亲母亲把她环抱在臂膀间，柔声安慰她不要害怕火焰，等时机成熟，她一定能学会克服恐惧。他们从她身上取下那块鳞片，把所有与龙和火焰有关的记忆封存。
“这是我们种族的每一份子都必须要面对的考验，总有一天你能够重新面对自己，也许那时我们已经不在了，但是你还有奎妮，还有自己那颗坚强的心。蒂娜，我们一直爱你。”
原来她是一条龙，一条始终作为人生活在这世上的龙。
而她，作为人的时候，竟然喜欢着一个人类巫师，龙类的大敌。这就注定了她会饱受折磨，爱而不得的折磨。
这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荒谬的故事了。
（第五章完，共计4,722字）
挺重要的后记：
给大家道个歉，因为码这章的时候正好开学，忙到不行，但没写完的故事让人失眠，于是就赶着码出来了，没怎么修改，抱歉了。
我个人喜欢描写心理，但有时候过量的心理描写会导致剧情的薄弱，目前我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正在努力修正，但作为Tina的POV，后半部分的内心戏的确是不可或缺的，如果过于冗长，请大家多多担待。
龙的设定可能和之前李四太太的《驯龙者》有些撞，但这个脑洞是未看《 驯龙者》之前就形成了的，再三思量还是写了这么一篇不成熟的连载，大家能一直追到这，还鼓励我继续往下写，真的很感动，也感谢大家了。连载已经进行到中间，还有大概一半就要完结了，提前感谢追这文的各位，只要Newtina这对cp一直在，我就一直爱着他们，也会继续写下去的。
鞠躬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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