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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一夜(短篇一发完)

她应当清楚,未来的某天,当整个世界都暗下来的时候,她不会惊愕绝望,因为从过去到现在的无数日子里,她都在为那天做打算。黑暗降临的时候,她应当坦然接受。

 

对于克罗拉来说,如今睁眼和闭眼并没有什么区别了。睁着眼,面前一片水汽样的模糊;闭上,水汽瞬间挥发成黑暗——迟早,连模糊都不会存在,她会彻底失去视力。一旦一个人瞎了,先天和后天就都没有什么区别了。克罗拉买了盲杖,自学盲文,摸清了福利院从里到外的地形,如今她闭着眼已经可以走一个完整的来回,不撞到别的什么东西。

 

但她至少还没有完全陷入黑暗,即使医生说她随时可能彻底失去光明。视力极度模糊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六个月了,初期的几个阶段格外迅速,有时候一夜过去,视力就会下降不少。克罗拉还记得第一次视力下降的时候,她走在路上就开始晕眩,灯柱闪现成了无数个,在周围来回摇晃,她几乎失手把怀里抱着的纸袋子扔出去。

 

克罗拉今夜很早就上了床,却迟迟无法入睡。睡意就好像一片海水,而她是这其中唯一的孤岛。它们逐渐侵蚀着她的海礁,漫上海岸线,却始终不能来一场大海啸,把她完全吞没。她能感到其他人的梦境在这幢房子里缠绕。每个人的梦境都是不同颜色的线,在熟睡时将他们包裹其中,仿若一个茧,克罗拉看得到——虽然她已经半盲——那些代表心绪的长线生于心脏,归于心脏,白日里再清晰的思绪如今也缠做一团乱麻。

 

关于她的“能力”,克罗拉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许就是视力变模糊的一周以内,或者是更早,但总之在她注意到之后,她就已经能看清每个人心中的那条“线”了。

 

秒针咔咔地走动着,现在也许已经过了零点,克罗拉回过神来想。她为什么会失眠呢?她一向很少失眠,即使是在发现自己的视力下降之后,即使是被学校里的讨厌鬼们叫“瞎子”之后,即使……即使是发现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能力之后,她都很少失眠。她也许不会度过一整个安稳的夜晚,经常被惊醒,但不会一整晚都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切尔西太太倒是经常失眠。每当所有人都被茧包裹的时候,只有她所在的位置是一片空白。克罗拉感知到属于她的灰色线条在天花板下来回盘旋,像一只孤苦无依的鸟儿,就是飞不到想去的地方,化不成一只茧。

 

切尔西太太是整所福利院最年长的女性,克罗拉到福利院那天她就已经在那里了。她知道克罗拉的一切,克罗拉也自认为知道她的一切。切尔西太太很“简单”。她那条灰色的线经常陷于两种极端:要么伏在地上,要么飞在空中。三年战争开始前,切尔西太太心里那条线时而还能化作灰色鸽子在空中盘旋,飞到对面费曼先生的窗口。

 

但一切在费曼先生一去不返后就变了。一年后前线讣告传来,切尔西太太心里那只鸽子一下就碎了,灰线被轧进地里,贴着沥青地面,沿着木地板缝隙苟延残喘,只有睡眠与梦境可以把它重新唤起。克罗拉从那时就断定切尔西太太不会再离开福利院了,她会一直住在这儿,最后躺进公墓里,枕边冰凉。

 

克罗拉决定不去想切尔西太太了。回忆总是沉淀、沉淀,在午夜时溯回,一个动作或一种气味就唤醒一切,让未来就此失去应有的色彩。不,克罗拉绝不会沉入回忆——

 

事实上她已经在回忆深处了,那是连阳光都照射不到的幽深海沟。

 

克罗拉想起小时候见过的男孩子。

 

父母不知道为什么就抛弃了她和茉莉。茉莉永远是那么安静,那么乖巧,直到现在也还是一样。那会是她的错吗?她自己?是她让他们生气了?伤心了?妈妈拨开她的刘海,吻她的额头,泪水流到妈妈的嘴唇上,又流到她的额头上,现在想起,依旧有灼烧一般的痛感。

 

妈妈爱你们。她记得妈妈这么说。但爸爸拉走了妈妈,妈妈不得已才放开她的手。

 

爸爸也爱你们。妈妈挣脱不开爸爸,她的声音沙哑又微弱,可克罗拉还是听清楚了。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浓雾里。阴影从水沟里蔓延上来,爬到她的脚边,湿滑又粘稠。她愣了好久,直到茉莉开始哭,才仿佛解冻一般回过神来。恐惧随即攫住了她。

 

茉莉,茉莉,别哭了茉莉。她无法安慰妹妹,因为她自己也怕得要死。四周全是雾,这里雾太浓了,还有下水道里的老鼠,爪子在管道上摩擦,咔嚓咔嚓。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声音突然说。你们迷路了吗?

 

就是在那时,她遇到了那个男孩子。

 

他应当比她要年长。她的个头才到他的腰际。他有一双绿眼睛,绿色的,在雾气里就像湿漉漉的青苔,眨动起来又像跳跃的小鹿。

 

克罗拉躺在床上,回忆宛若鲸落,沉入生命系统的最深处,孕育无数可能的未来,长于深海。

 

你别怕。有办法安抚你的小妹妹吗?你们现在必须安顿下来,跟我来吧。男孩说。

 

克罗拉那时十岁,算到现在,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八年。许多孩子都陆续被人领养了,只有她和茉莉一直在这儿,原因是她们始终不愿分开。这年头养一个孩子已经够困难,谁还会领养两个呢?

 

克罗拉想到另一个比她稍小一点的女孩。凯特,被领养的时候十一岁,彼时克罗拉十三岁,被抛弃三年。

 

那时候克罗拉的视力就已经开始下降了。她看得见从凯特心口出延伸出来的那条线,淡绿色,像春季初生的草叶。

 

滚开!凯特推开茉莉。茉莉九岁,吓愣了一般坐在地上,眼泪都忘了流。克罗拉抢上前挡住茉莉,一并质问凯特。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凯特猛地一甩半长的黑发,又用手拢到脑后去,抬起浅蓝色的眼睛桀骜地看着克罗拉。克罗拉·史密斯,你得清楚,这次的收养名额是我的,你和茉莉休想抢走!

 

我们才没兴趣。克罗拉翻了个白眼。没人会一次收养我们两个的。

 

收养过程自然顺顺利利,尽管收养人更喜欢年幼的茉莉,但茉莉死都不想离开姐姐,她尖叫的时候就好像指甲刮玻璃。对方只能皱着眉头在名单上写下第二个“候选人”——凯特的名字。

 

凯特被领走那天,克罗拉看到她心头的那条线雀跃飞扬,几乎能直接伸到空中去,但又时不时拐着弯朝向茉莉、切尔西太太和福利院其他的孩子们,倏忽一下飞走。这种心绪不能被称做眷恋,它带着某种脱离之后的快感和小小的憎恨,不过转瞬间烟消云散了,因为他们毕竟只是她的过客。克罗拉不知道在今后的年月里,那条雀跃的线会变成何种模样。

 

两年后,克罗拉再次见到凯特,是在一片闹市区。那时候她的眼镜片已经和啤酒瓶一样厚了。

 

哟,史密斯。对方一把扯掉克罗拉的眼镜。克罗拉没看清那是谁,不过她倒一下就听出是凯特,当然,除此以外还有从她心口处伸出的绿色线条,颜色深了些,行动轨迹也更加复杂。克罗拉看得出她心绪很乱。

 

凯特,把眼镜还给我。

 

我有什么理由还给你,史密斯?就算你戴了眼镜,也还和瞎子没两样。凯特轻蔑地笑了笑。她身边的那群人和她一样,心绪不安,五颜六色的线漂浮着,缠绕在一起,旁生出无数枝节。他们在寻衅滋事。凯特这两年都经历了什么?她的养父母呢?

 

你会还给我的。克罗拉说。

 

史密斯,我最讨厌你这么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凯特心上的线直指克罗拉。克罗拉知道自己失言了,她还把凯特当作两年前的凯特,但其实现在对方已经没什么可害怕的了。她不敢断定凯特是否会摔碎她的眼镜,亦或是就此收手。

 

我主动离开的。那两个人就是人渣!禽兽和婊子!当初真应该……凯特说到这突然噤了声,她的线不再对着克罗拉了,她把眼镜狠狠摔在地上,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似乎是某些不堪的字眼儿。

 

从此,克罗拉再没见过凯特。倒是某一天,那个早就相识了的男孩带来一条消息。

 

凯特死了。男孩漫不经心地坐在窗台上,两条腿穿过栏杆搭在外面。我想你可能会比较在意她,所以来告诉你。

 

怎么死的?克罗拉问。

 

在花街,让客人杀了,消音手枪,死了五天才被发现,整个儿粘在地板上,全是尸水和臭虫。男孩说。双眼盯着阳台外川流不息的街道。又一个,无数个女孩这样死去,没人哀悼她们,甚至没人看得见她们。人比臭虫都不如。克罗拉,你……

 

别担心,我还有茉莉,为了茉莉,我也得“体面地”活下去。切尔西太太总喜欢说“体面”,她说这叫中产,只有夫人才体面呢。

 

呸!现在哪还有穷人富人?只有活着的人和死了的人,有权的人和没权的人!克罗拉,我知道你看得见什么,你不会是普通人的。可现在连普通人都不好做,更别说天才啦。克罗拉,我宁愿你什么奇怪的东西都看不见,好好做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这多难啊。”克罗拉躺在床上,在极深的夜里,把这句话像叹息一样轻轻吐出。

 

克罗拉从来都看不见那男孩心上的线。她猜测或许这男孩的心事太深了,太深了,深到那线就被埋在心里,谁都看不到;但也或许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心事,他永远都把心里想的统统说出来。

 

克罗拉第一次见识他的坦率,就是在她爸妈离去那天。

 

他们犯了罪,克罗拉。是一种……嗯……现在的语言实在太匮乏了,我没办法和你解释。但是,克罗拉,他们永远爱你,如果战争结束,你也许还会见到他们。男孩一字一句地说着。那些句子在克罗拉耳边盘旋,又迅捷地飞走了,只留下一个不带感情的空壳。可如今,在克罗拉听来,那些音调和字母又在眼前鲜活了起来,带着铁一样坚硬的颜色,仿佛这层颜色之下还留有金色的残迹。

 

“嘿,克罗拉,你还醒着么?”黑暗处突然传来那男孩的声音。他总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仿佛风和影子能到达的地方,都有他的踪迹似的。

 

“醒着。一直没睡。睡不着。”克罗拉翻了个身,看到男孩从窗口钻进来。他坐在阳台上,两只手握在一起,面孔一片漆黑,月亮在他身后洒下光辉。

 

“克罗拉,我相信你有感觉了。”男孩说。或许应当叫他“少年”,或者“亚瑟”——他的名字——这么多年他几乎没变。第一次相见,克罗拉到他胸口,如今,克罗拉已经能平视他的嘴唇,他却依旧是那副样子,没变过一样。

 

克罗拉看不到他的线,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容貌、衣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仿佛她的视力又回来了,虽然只是在这个有限的个体范围之内——她挪开视线,月光一片模糊,仿佛潭水晕染。

 

“我没什么感觉,只是……失眠。”克罗拉说。

 

“你一开始就有感觉,只不过是把这看作稀松平常。”亚瑟跳下阳台望着她,“你看得到我,但看不到我的'线',对不对?”

 

“你原来知道?”克罗拉坐起身。四周微冷,但她没有拉起被子,只是穿着薄睡衣。她想让自己尽量清醒些。亚瑟到底想说什么?他今天看起来格外奇怪。克罗拉心中一直有个猜测,但她不想现在就仓促得知它的真假。

 

“我什么都知道。”亚瑟说,顿了一下,“但也什么都不知道。”

 

“亚瑟,”克罗拉叹口气,“别开玩笑了。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很奇怪,八年来你对我的来历和身份难道就没有一点怀疑和猜测?”

 

“有过,但现在似乎不用去猜测什么了,亚瑟。你和他们不一样,但我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克罗拉环抱双臂——有点冷,但亚瑟的问题很显然比任何温度都足够让她打一个狠狠的寒噤。亚瑟无缘无故出现在她和茉莉最无助的时候,而且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视线内的任何一个角落。他出现,然后消失,没人知道,甚至茉莉也……

 

亚瑟的眸子在月色下闪着光。他向前走了一步,小腿碰到克罗拉的床沿。他伸出一只手,像是在邀请克罗拉赴一场宴会。

 

“我在很早的时候就被人剪断了那条线,之后轮到我来做那件事。我们那边的人都把干我这种工作的人叫'裁决者'。”亚瑟笑着说,“也许你想亲眼看看?”

 

鬼使神差,克罗拉伸出手,亚瑟就势拉住。他们指尖相碰的那一刻,克罗拉感觉无穷无尽的白色丝线流入她的脑海,仿佛真是一个茧似的。它们滚滚而来,与她擦肩而过,又仿佛游鱼,所有尾鳍都飘过之后,克罗拉看到一双淡绿色的眼睛。

 

“嘿,亚瑟,你在干嘛?”克罗拉问。眼前这个亚瑟比记忆中的要小很多,真是个男孩的样子,穿着皮制的靴子,套着也许只有古盎格鲁人才穿的粗布罩衣,左顾右盼,绿眼睛像春天刚发的嫩芽。一条白色的线在他胸前探出头来,小动物一样左顾右盼,却又跃跃欲试。

 

“妈妈,我去找妹妹回来!你放心,我很快的!”男孩亚瑟握了握手里的匕首,冲着一个方向喊了几句,一头扎进林子里不见了。克罗拉朝他喊的方向看去,一座小木屋静静伫立在林间小路的尽头,石制的房顶上停着一只海鸟。

 

克罗拉疾走几步跟上男孩亚瑟,兽的足迹和人的足迹时而交合时而分开。除了视觉和听觉之外,克罗拉感觉不到任何东西,耳边流过的风似乎是时间。一只手推着她往前走,尽管她内心无比抵触。

 

白线从林深处飘来,一条线变做无数分叉四散而去,向上飞到树冠处,又聚合向下,随后烟一般隐没无迹。克罗拉心仿佛被一只手猛地拽了一下,呼吸都急促起来。亚瑟的线……消失了?她猛跑几步,跨过一处灌木丛,随之见到地上狼藉的痕迹和一动不动的男孩。他的左肩血流如注。

 

“亚瑟!”她惊呼出声,跑上前伸手探男孩的呼吸,但她仿佛透明一般,双手直接穿过男孩的肩膀,按在地面上。她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我就是在那时候死去的。”耳边蓦地响起一个声音,是少年的,带着变声后的几分沙哑——亚瑟。

 

“你说……什么?是真的……”那个念头是真的!克罗拉从来不敢去证实,甚至在想到之后都只是告诫自己这想法荒唐至极,无须多想。可,它最终还是被证实了。这么多年来,她真的在和一个亡灵做朋友。

 

“我妹妹,一个人,在森林里。她一定害怕极了,只有我能去找她。我们的父亲早就已经死了,因为战争。我在林子里遇到了熊,我割伤了它的喉咙,可它也杀了我。”亚瑟声音平静,“后来我找到我妹妹了,我看到一个人亲手割断了她心口的线。”

 

克罗拉觉得后脊背发寒,她勉强笑了笑,眼前的空间倒转,又倒转,等她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回到深夜之中了。亚瑟放开她的手,直起身说:

 

“这个世界远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它混乱且无序,克罗拉。人们并不是天生就知道他们能干什么,譬如我,我只在死后才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在我们的世界,我这种人被称作'裁决者',还有'监测者'、'管控者'和'重塑者'等一系列。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死后被选中,必须经由'筛选者'考量死者的资质,通过考量之后才可以'活'在死后的世界。”

 

“这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亚瑟。你怎么可能……死了就是死了,没有其他选择。”克罗拉有气无力地反驳。亚瑟停下来看着她,似乎在说:不要自欺欺人了,克罗拉。

 

“你可以自行判断,克罗拉。我死去那天,十字军还在到处征战,直到现在,我已经存在了上千年,却仍然是少年的样子。我清楚地记得每一场战争,每一个被我裁决的死者,”亚瑟苦笑一声,“直到我化为灰烬,都不会忘记他们。还有你爸妈……”

 

“我爸妈?我爸妈怎么了?亚瑟,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他们死了。”亚瑟轻声说。克罗拉全身瘫软,后退几步坐回床上。

 

“怎么死的,告诉我。”

 

“他们是最后被追捕的一群逃犯,因为他们无法背叛自己而服从权力。你和茉莉分别在出生几天后就被注销了身份,他们用死去的孤儿代替你们下葬,正因如此你们才没被查出来。我说过,他们爱你们,从你们生下来,他们就一直在保护你们。”亚瑟说,“如今死者越来越多,具有裁决者资质的人也数不胜数,我的能力被削弱了,只能在附近两个街区游荡。所以我知道这里每个人的秘密。

 

“我还知道你,克罗拉。你渴望外面的世界。因为我总给你们弄来糖果和巧克力,还有市面上看不到的书,所以你开始向往一种福利院外的生活。这没什么不对,克罗拉,不必责怪自己。我现在要告诉你,这种感觉叫'自由',如今的语言里也许已经没有这个词了,但你一定要理解,这叫'自由'。”

 

亚瑟返身回到窗前,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银光映着他的脸颊,微小的灰尘在他鼻尖跳跃,但他闭上双眼,把这一切都隔绝在外。

 

“克罗拉,”他轻声说,“我马上就要走了,到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地方。死亡也是一种消耗,不是么?我今天来,除了这些,还要告诉你最重要的一件事。这件事我必须放在最后,因为我需要你牢牢记住。

 

“克罗拉,你生来就能看到那些线,只是你没发现。你天赋异禀,可以掌握许多人的裁决权。但在你获得真正的权力之前,一定要努力去观察更多人的内心,获得自己的自由,不要随便挥动你的刀剑,不要随便听从他人的命令。”

 

克罗拉看到亚瑟的胸口延伸出黑色的线条,那是真正的死亡,克罗拉一瞬间就明白了。亚瑟要去往真正的埋骨之所。

 

“克罗拉,我们来拥抱吧,死前的最后一个拥抱,永不再见的拥抱。”亚瑟睁开那双绿眼睛,克罗拉突然发现四周的一切都陷入黑暗,她只能看到亚瑟的身影。

 

“为茉莉,为切尔西,为史密斯一家,为死去的凯特和其他孩子,为我的小妹妹。”亚瑟把克罗拉紧紧抱在怀里,他们感受到了彼此身上的气息,这气息足以覆盖袭来的一切硝烟炮火。

 

防空警报在头顶响起。克罗拉清楚,自己的心口,将再也不会有一条线延伸出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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