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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ossover】Between The Stars(一发完)

Crossover:涉及作品:神奇动物在哪里;异形:契约;木星上行

拉郎cp:丹妮尔斯(异形) 巴勒姆(木星上行)

ooc严重的一篇……

篇幅略长,8500左右

人物属于原作,ooc属于我

谨慎食用

期待评论~

正文见下

 

正文:

 

 

 

丹妮尔斯醒了,眼前一片黑暗。她花了几秒钟让自己清醒,花了大约一分钟尝试坐起来,大口呼吸压下眩晕感,又花了极为漫长的时间来思考自己现在在哪,之前发生了什么,然而最终收获寥寥。

 

值得庆幸的是她还活着,而且似乎没有沾上那东西。丹妮尔斯回想起大卫和那东西交流的场景,脚边倒毙着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七年都在休眠舱里度过,田纳西拼死唤醒她,但最终还是没能和她一起逃出。

 

丹妮尔斯伴随着从飞船舱门散出的鲜血漂流了许久,才遇到了第一个天体——黑色漩涡不加选择地吸收一切,在那尽头迎接她的或许就是死亡。她阖上眼睛,在片刻的空白之后猛然失去意识,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漆黑坚硬的地面上,似乎这是一座密不透光的屋宇。宇航服内闷热,令人窒息,四肢沉重,胃里翻江倒海。丹妮尔斯艰难地挪动手臂,打开面罩,拼命呼吸新鲜空气,随后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抛在了某个类地行星上。她继续脱下剩余的装备,只穿极薄的作战背心和长裤,接着踉跄着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冷不丁踢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下头仔细看,却什么都看不到。作战靴内侧似乎还留有照明棒,她抽出一根点亮,发现那光亮尽头躺着一个人。

 

丹妮尔斯半蹲下来,在照明棒耗尽之前迅速查看那人的状态。对方侧卧着倒在地上,右腿以极为怪异的姿态弯曲着,半边脸颊贴在地上,另外半边格外苍白。除此以外,他的装束也极为不同寻常。

 

丹妮尔斯来不及犹豫——也许这人还活着,也许他知道这是哪里——她咬住照明棒,把那人翻过来平躺着,想探探他的鼻息,却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下意识地别过脸去,咬着照明棒,把咒骂生生咽回肚子里,接着开始在身上四处摸索。

 

雅各临终前的样子在脑中闪过,火舌舔舐他的脸颊,最终吞没了那双蓝色眼睛……在那之前,丹妮尔斯从未想过火焰能蒸发海洋。

 

“不,不……”她喃喃着,小心翼翼地在他袖子上撕了个口,火焰把皮肤和衣料粘合在一起,暗红的血肉在刺目的光线下更显狰狞。眼前猛地黑了一下,丹妮尔斯勉强维持住平衡,近乎仓皇地寻找着解决办法,她不愿再看到另一个生命被火焰夺去,她必须要救他。

 

丹妮尔斯翻找裤子口袋:没有任何治疗烧伤的药品,没有清水,没有消毒剂,只有一把轻型匕首,可她也不敢随便动手割开衣物。她站起身,灰暗的无望感几乎笼罩全身,她甚至想借助照明棒的残余光线四处搜寻一下,也许会找到一线生机。就在脚后跟碰到扔在地上的宇航服的时候,丹妮尔斯闪电般地做了一个决定。

 

丹妮尔斯抽出匕首,沿接缝处把衣服划开,分作两半,把其中一半依次垫在伤者身下,用宇航服内自带的绳索固定住,最后把剩下的绳子在手上绕了几圈,直到确保不会在中途断裂。她拖着简易担架走了几步,虽然要费不少力气,可现在至少可以保证对方不会受到二次伤害——而她必须得拖着一个伤员找出口,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她不确定能坚持多久。

 

大卫在那星球上呆了多久?在屠杀了那么多人,把肖博士做了怪物的培养皿之后,他一个人在那呆了多久?丹妮尔斯想。他是高级仿生人,存活几率更大,他还有无比优秀的生存技能——她眼下什么都没有,还拖着另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活着,唯一的动力也是活着。

 

她还曾经许过一个湖畔木屋的承诺。她必须活着。

 

丹妮尔斯咬牙拖着昏厥的伤者,合金宇航服在身后摩擦出刺耳的响声,直捣耳膜,眼前除了照明棒的光线外什么都没有,到后来连这唯一的光线都熄灭了。没有时间,空间只剩脚下这一方地面,她不停地走着,手掌剧痛,双腿发软,直到四周出现零星闪光,精神才为之一振。

 

空气陡然潮湿起来,脚下似乎也有什么东西摩擦的触感,宇航服蹭着石子吱吱嘎嘎地响,丹妮尔斯奋力向前,宛若出笼之鸟,但她的意识很快在看到第一级台阶之后涣散。黑暗再度笼罩,她只来得及见到片刻光明。

 

-

 

雨季。

 

从地球乘坐契约号离开之前,丹妮尔斯经历过二十多个雨季。美洲大陆沿海的空气爽洌清澈,夏季常有季风,冬季飘雪,如此循环。生命系统平衡坚韧,却也被人类摧毁得七零八落,飓风和雷暴比温润的雨季持续更久。在亲眼见到人类集体迁入地下之前,她和雅各一同登上契约号,离开地球,开拓殖民地。在那个未知的星球上,她又淋了足够多的雨,目睹过足够多的死亡,之后——或许侥幸——从地狱中逃离。

 

如今,她平躺着,感受得到身上柔软的织物,真切地体验到又一个雨季在耳边飒飒作响。久违的惬意与松弛让她甚至不想睁开双眼,可她也生怕陷进这样的温柔乡里,陷进名为温柔实则危险的另一种境地,使之前所有的逃离与拯救功亏一篑。

 

她挺身坐起,被子滑落,衣服还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作战靴被脱下——她压低目光——放在床边,平常得如任何一个酣睡之后清醒的早晨。目光略微一偏,她看到了另一张床上躺着的人,正是她从黑暗中拖出来的那个,此刻也平躺着,右侧脸颊残余着烧伤的痕迹,不过皮肉不再鲜红,看上去像是已经愈合了很久,葱脸颊下方到脖颈处蜿蜒着一块伤疤。

 

她掀开被子下床,穿上作战靴,正在系鞋带的间隙,一人推门而入。她猛地抬起头来,大幅度的动作让她有点晕眩,加之过度的饥饿感,她只能用手扶住床沿来维持平衡。但很快就有一双手伸过来扶住她,金发女子看着她的眼睛,笑容温暖。

 

“我想你一定很饿了,刚好,我做了早饭。”

 

丹妮尔斯张张口,却似乎不会交流了,发不出任何声音,许久之后她才吐出两个单调的音节:

 

“谢谢……”

 

她话音方落,又响起一阵敲门声。金发女人迅速地看了她一眼,应了门。之后来人推开门,显出了一张和她救下的伤者一样的脸庞,只是没有灼烧的痕迹,没有奇装异服,只有一件孔雀蓝大衣,里面套着亚麻白衬衣。来人目光逡巡,略显拘谨,没有在她身上多做停留,而是迅速望向金发女子。

 

“奎妮,怎么样?”

 

被称作奎妮的金发女子转身面向他,缓缓摇了摇头。丹妮尔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看似没有恶意的陌生人,式样古旧的家具和服饰,两人含义隐晦的对话……一切都昭示着某种巨大的转变。

 

“请问……这是哪儿?我现在在哪儿?现在是什么年代?”宛如身处荒诞派的戏剧场景之中,但此时她却也格外清楚自己的处境——只能自己找突破口,从面前这两个人身上开始。

 

“这里是纽约。一九三六年。”孔雀蓝大衣的青年回答。

 

丹妮尔斯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在做梦,紧接着她想到了那个黑洞,还有那个无限延展的混沌空间,之后她的历史知识派上了用场:一九三六年的世界,战争前夕。

 

从一场战争落入另一场战争。丹妮尔斯苦笑,但也很快回答道:

 

“我是丹妮尔斯,来自两百年后。”

 

窗外的雨势更猛了些,大抵是夏秋之交,暴雨频频。丹妮尔斯的心绪早在之前就已经历了无数次波峰和波谷,真正面对一个问题时反而冷静异常。她现在清楚,她回不去了,地球上不会凭空出现一个黑洞来接纳她把她甩到另一个不知名的时空去,她彻底抛弃了全体船员和全体移民,抛弃了契约号,抛弃了雅各和沃尔特争取来的所有希望,在另一个时空孑然一身,不知所存。外面传来回荡着的脚步声,她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面对着两张略微惊愕的面孔,完全想象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虚掩着的门猛地打开,另一个身影出现在青年身后,丹妮尔斯立刻就看到了,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也正以同样惊愕的表情看着她。

 

生活还有没有更荒诞的?丹妮尔斯愣愣地望向她,大脑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是复方汤剂?还是变形术?”对方倒镇定许多,连抛出三个问句。复方汤剂和变形术这两个名词让丹妮尔斯回过神来:看来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后面。

 

“都不是。”青年摇头,“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她叫丹妮尔斯,来自两百年后。”

 

对方皱眉,满脸疑惑,环抱起双手审视丹妮尔斯。丹妮尔斯也回看她,两人视线相交片刻旋即分离,但她心底却涌起一种没来由的熟悉感,仿佛她们真的是另一个彼此。很快,她们就又陷入了长久的对视之中。

 

对视的结果是,数分钟后,丹妮尔斯得到了一套极富时代感的衣物,包括暗灰色的长大衣和高跟鞋,一应俱全。条件是一次深入的谈话,过程之中双方都几乎不做保留,事实上丹妮尔斯发现在奎妮的蓝眼睛注视下,自己的确无所遁形。

 

谈话进行到结尾,一直昏睡着的另一个“纽特·斯卡曼德”才幽幽转醒。丹妮尔斯很好奇,这个陌生人的性格是否也如她和蒂娜之间一样,与纽特有几分相似?然而随后奎妮的眼神告诉她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有些棘手。”奎妮如是说。

 

几分钟后,丹妮尔斯大概了解了基本情况。毫无疑问,巴勒姆从一场大火中死里逃生,和她的遭遇如出一辙,只是背景更加复杂。奎妮浏览了大量记忆,花了相当长时间才捋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现在这个房间里聚集了三个巫师,一个侥幸存活的地球移民,以及另一个更加疯狂、妄图毁灭人类的所谓“星际统治者”。荒唐透顶,但也无比现实。

 

丹妮尔斯完全有理由推测,她清醒时身处的那个巨大的黑色空间正是各种时空的交点,而他们来到了其中一个存在魔法的时空,遇到了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过去并不难适应,魔法也并不难接受,甚至在战争年代丹妮尔斯都有把握活下来,可眼前这个疯狂的家伙却格外难缠。但,丹妮尔斯总想试着和他交流、接触、再了解一点。或许是因为她把他从那个黑暗的地方拽了出来,就不愿再袖手旁观了吧。

 

1936年,战争前夕,人们看得到的地方有时不时的新闻报道,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巫师与巫师之间的博弈。失去他的辖地,又被抛在这样一个战乱年代,巴勒姆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丹妮尔斯得试着和他打交道,说服他放弃那些疯狂的想法,不然,巫师们的咒语会消除他的记忆——从某种意义上讲,被迫失去记忆,人就不再是完整的人。

 

视线转回到巴勒姆残损的脸颊上,丹妮尔斯盯着他浅绿色的眸子,尚未成形的言语在心中翻滚。

 

-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巴勒姆说,“人类。”

 

“我有名字,丹妮尔斯。”他看着她的样子就好像在面对一只渺小的虫子,甚至只愿以种群的名字称呼她,丹妮尔斯对此很反感。

 

“不管你是谁,都没有权利来命令我。”巴勒姆靠在床上,面色苍白,但态度倨傲。

 

“我并没有在命令你。如果你不愿意接受的话,大可以离开。但别忘了,你现在一无所有。”丹妮尔斯环抱双臂,站在离门不远处看着他,未等他回答,便继续道,“我要出去买点东西,门开着,你自便。”

 

丹妮尔斯其实内心忐忑,她只知道巴勒姆对除他自己以外的一切生命都一律采取蔑视的态度,但她不能确定他会不会为了这种虚无的“权利”而冒险拖着一条伤腿跑到大街上。如果他真这么做了,局面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纽特和蒂娜分别前往罗马尼亚和英国参加各自的会议,奎妮忙着维持自己和雅各布的店面。他们放心把巴勒姆交给她,她就必须负起责任,就像对待契约号上的船员和移民一样。

 

可她也有她的一套行事办法,这种情况下,她不能逼迫对方按照她的想法行事。巴勒姆不是疯子,他在某些方面甚至和大卫有相似性。想象一下她该如何说服已经离她远去的智慧仿生人大卫呢?只有时间才能证明他的选择是错误的。那么也就只有时间能证明巴勒姆的企图是无法实现的,只有时间能改变他。因此丹妮尔斯决定多给他一些耐心,同时拉开彼此的空间,以便能更好地了解他。

 

她第一次行走在一九三六年纽约的街头。夏末暴雨方歇,大小水洼深浅不一,她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在同样身着大衣的人潮之间来往,时而瞥一眼地上的旧报纸:股价大跌,巨鳄破产。

 

她在超市里买了可怜兮兮的一点食物,把剩下的钱分成几份,在心里盘算着今后的生活。她不能总依靠戈德斯坦姐妹的资助,必须自己找点事做。她这样想着,无视房东太太揣度的目光——她的头发比蒂娜短得多——径直上楼,开门,拐进卧室,发现门大开着,巴勒姆靠在床上,见她回来,微微瞥了一眼,随即转开目光。

 

没有超出意料,还好。丹妮尔斯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把买来的食材摆开在灶台旁边,不知道做些什么好,但十五分钟之后,她还是勉强做了午饭,尽管尝起来可能并不是那么可口。

 

“你从来没做过饭吗,人类?”巴勒姆把勺子扔进汤里,眉头拧成一团。

 

“我叫丹妮尔斯,”丹妮尔斯固执地重复着,“而且,没错,我已经有七八年,要么就是十几年没做过饭了。”算上在休眠舱里的许多年,丹妮尔斯也无法确定她已经多长时间没有体验过烹饪的乐趣了。但和雅各一同生活的日子历历在目,她永远不会忘却那种幸福。她曾经想过重拾那种生活,在湖畔的小木屋,可最终也只能是妄想了。心念至此,丹妮尔斯近乎愤恨地咬了一口手里薄薄的三明治。培根薄得几乎没有,只塞了一片可怜兮兮的生菜全当点缀,她完全是在咀嚼两片干巴巴的面包,索然无味。

 

巴勒姆端着碗,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后来还是把三明治和汤都吃了个干净。之后几餐同样如此,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交流,巴勒姆每天都要靠着窗子看外面萧索的世界,到后来可以勉强走几步,最后,腿上的伤几乎好得看不出痕迹了。

 

丹妮尔斯依旧每天上街采购不多的食物,沿途经过越来越多衣衫褴褛的穷人,亲眼目睹或道听途说无数起自杀事件。社会在从内部腐坏,危机只是战争的前兆,她心里已经有了初步打算,只要眼前事情了结,她就会立刻动身。

 

她也再没有和巴勒姆针锋相对,其间奎妮来过几次,都没有警告她别的什么,丹妮尔斯基本可以断定他的心理状态已经趋于平稳了。他开始愈发多地站在窗前张望,开始脱离那个狭窄的卧室,甚至还称许过几次她的厨艺。但她感觉得到,他还有些事情没有说。直到有一天——

 

“我承认,你说的对。”

 

秋末的某天,空气格外冷洌。丹妮尔斯带了一身寒气回来,进门后只顾着把东西提到厨房,没想到巴勒姆正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她,穿着纽特留下来的一套衣服,黑色长裤和白色衬衣,大衣搭在一旁的沙发背上。

 

“什么?”丹妮尔斯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说的对,我承认。我的确已经一无所有了。”他淡淡补充,“我不想重复第三遍。”

 

丹妮尔斯有些惊讶,难道他一直欲言又止,就仅仅是想承认这一点?

 

“我曾经亲手杀了我母亲。”他说,样子颇像开口叙述一个故事,“后来我还想亲手杀掉那个和她极其类似的女孩,当然最后没有成功,不然我也不会到这儿来。”他缓缓抬手,摸了摸脸颊上灼烧的痕迹,仿佛被刺痛一般迅速缩回手指,之后把目光落回到她身上。

 

“按照你们人类的道德,我应当感谢你,丹妮尔斯。在之前的我看来,人类都只是物品,是可以被收割之后拿来使用的东西而已。但现在,我也和你们没有区别了。”

 

丹妮尔斯微微松了一口气:这场谈话是友善的,甚至其中还带着一丝倾诉的欲望。她很快就想起,对于巴勒姆的内心,她从未真正接触过,也从未产生探查一番的念头,此刻对方一改往日的傲慢和暴戾,反而让她开始好奇:他到底经历了怎样一番转变,才会主动袒露自己的内心给别人看呢?

 

“我很高兴你能这样想。”这样的回答有些生硬。当针锋相对的气氛软化下来,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于是她笑了笑,又补充道,“我先把东西放下。今晚我们可以边吃晚饭边聊。”

 

“我不打算留下来吃饭了。”巴勒姆耸耸肩。

 

“你要走?去哪?”丹妮尔斯手一抖,两个土豆从袋子里滚出来。

 

“我对现在的地球丝毫不了解,但我在这里已经呆得够久了。无所谓,只要能离开这儿,去哪都可以。”巴勒姆说,“那个斯卡曼德,和我长得一样的巫师,我必须要赶在他回来之前离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算干什么吗?你的那个'复制品',戈德斯坦,我知道她想给我施遗忘咒。说不准你们还想杀了我,我留下来不是祸害是什么?”他冷淡地笑着,态度陡然一转,突变鄙夷。丹妮尔斯知道他是想激怒她。但实际上这样做纯属多余,因为就她个人来说,她根本不在乎巴勒姆做出什么选择。

 

“无论你在哪他们都找得到你——只要他们想。但说实话,只要你不……出问题,他们不可能找你麻烦。”巴勒姆的绿色眸子与纽特何其相似,只是巫师的眼睛里藏着脉脉的温情和爱意,面前这双眼睛里却仍旧是陌生和疏离。幻想中的湖边小屋又出现了,它就应当建筑在和这双绿色眸子一样颜色的林中湖边吧,丹妮尔斯转移视线,盯着那两个滚动着的土豆——其中一个最终掉进了水槽里——眩晕感席卷而来。她闭上双眼,双手撑住水槽边沿。

 

“你还好吗?”询问声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他似乎走上前来要触碰她,可她只能感受到一阵风——他的手停住了。

 

雅各,她和雅各在控制室,他从后面拥抱她。沃尔特,他们下到仓库里,她对他说想有一座湖边小屋。现在这个人也许可以做他们中任何一个,也许经过这么长时间,由夏至冬,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值得信任的同伴,也许她可以实现那个长久的愿望?

 

“还好。”她转身离开水槽——他的手指擦过大衣肩部——走到沙发旁坐下,把脸埋进掌中,眩晕感稍稍退却。

 

“你走吧。”她最后抬起脸来说,“如果需要钱的话,柜子里还剩下几张,不过现在钱贬值得比纸还便宜。”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拿那些钱,但柜子还是关着的,门也是关着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只是那两个土豆这次归她一个人吃了。吃两个土豆的确能消除她因饥饿而产生的眩晕感,但并不能弥补心里的失落。关门声响过好久之后,丹妮尔斯才重新面对空荡荡的屋子。随后她清楚地意识到,她对巴勒姆抱有某种幻想,也许是日久渐生的好感,也许是一种习惯。他的离开就是一把双刃剑,强迫她面对自己心中的失落感,面对之前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那种习惯;但这把剑也破开了她和现实之间的帐幕,是时候做些转变了,这几个月来,她也只是在找借口拖延而已。

 

翌日,丹妮尔斯打点了随身的行头,到奎妮的面包店里去和她告了别。奎妮从她眼里已经知道了一切,无须多言,她数出一些钱给她,嘱咐她一路保重,说她自会送猫头鹰给纽特和蒂娜,只是他们可能不会再相见了。

 

丹妮尔斯希望他们不要再相见了,和奎妮,和纽特、蒂娜,和巴勒姆,从此她只剩自己,同其他人都再无瓜葛。她没有拿奎妮的钱,之前在施粥处帮工攒下的钱够买一张去欧洲的船票,巴勒姆临走时分毫未动。

 

她登上去伦敦的船,没有多看这城市一眼。

 

-

 

1942年,丹妮尔斯辗转到了瑞士。生活并不顺利,但比想象中要好,她几乎什么都做过:家庭教师,洗碗工,服务员,打字员,甚至还做过一段时间的舞蹈老师——就差上战场了。褪去魔法光环后,这世界与往日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战争正激烈,战报满天飞,头顶上张开了一张无形的网,所有人都无法幸免地落入这个圈套。她没有任何人的消息,包括巴勒姆。

 

但一个充斥着魔法、宇宙空洞和时空穿越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丹妮尔斯再度见到巴勒姆,是在一个类似的夜晚,无星无月,山雨欲来。这次她并没有把巴勒姆拖进门,对方一身破旧的军装,在暗处站着仿若一把细瘦的长剑,神态自若就像平日里出来走亲访友一般,不过看清丹妮尔斯的脸之后,他也的确惊讶了一番。

 

“总算逃出来了,真他妈的该死。”巴勒姆一边说,一边把军装脱下来人在扔在地板上。丹妮尔斯一直愣愣地看着他,这并不是她的住所,她只是帮人看管,几天后就得离开。他知道她住在这儿么?抑或只是巧合?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丹妮尔斯没让他往屋子里多走一步,硬生生把他拦在门口。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四周漆黑一片,丹妮尔斯摸索着点上蜡烛。

 

“巧合。周围只有这么一户人家。我从边界划船逃到这儿,没人找得到我了。总算远离了那些该死的战争。”巴勒姆无比自然地从丹妮尔斯手中拿过蜡烛——就好像那蜡烛是为他准备的一般——走进屋内,准备在沙发上坐下。

 

“停!别乱动东西,这不是我的房子。”丹妮尔斯立刻制止他,“主人几天后就会回来。你最好什么都别碰。”

 

“你还是老样子。”巴勒姆似乎没有异议。他把烛台放在地上,之后随便捡了个宽敞点的地方坐下。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目光都没有离开丹妮尔斯。

 

“你倒是变了许多,巴勒姆。你后来去了哪儿?”丹妮尔斯发觉了,如果不是那块烧伤疤痕的话,她可能会把这个人当作另一个面貌及其相似的陌生人。巴勒姆的确变了许多,看上去十分随意,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之前那种张扬的气质倒还在,不过就好像是咖啡里加了别的什么,感觉上更加舒服了。

 

“摸爬滚打,混吃等死。我混得够惨的,能保命就很不错了。”巴勒姆耸耸肩,从内袋掏出一支烟,凑到蜡烛跟前,“该死的,受潮了,点不着。算了。”他把内袋里剩下几支烟都掏出来,晾在地板上,“不过说实话,从公寓离开之后,我就直接报名参了军,那时候我就没想过活着离开战场。”

 

他说着,被阴影遮了一半的眸子里满是狡黠,丹妮尔斯一时不敢断定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实话。

 

“之后我去了西线战场,有一次子弹从胸口穿过去,没想到还被救了回来。”巴勒姆收住话头,站起身来,牢牢盯住丹妮尔斯,“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些什么吗?”

 

丹妮尔斯没有回答。巴勒姆绝对不需要她的回答,这样你问我猜俨然就是三岁孩子才会感兴趣的游戏,他不会期待他的回答,他期待的是知道答案后她的反应——他当时会想些什么呢?丹妮尔斯又想起水槽里的那两个土豆。

 

“你,丹妮尔斯。”

 

“我?”丹妮尔斯哑然失笑,“你在开玩笑吗?”

 

“在这个世界第一个告诉我名字的人类。还有很多事情,但我现在不想去回忆了。我现在只想你,丹妮尔斯,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兴趣的女人。”巴勒姆张扬跋扈极了,可他的每一句话又都是真的,确凿无疑。

 

“巴勒姆,你可真是个疯子。”丹妮尔斯想起公寓里的那几个月,短短几个月,竟然就把她改变了,竟然让她开始思念一个人。而且六年时间过去了,就好像躺在休眠舱里一样,思念这种感情依旧如此鲜活,仿佛永不熄灭的火焰。

 

“我的确是一个穷途末路的疯子。”巴勒姆扣住丹妮尔斯的手腕,“我命令你,人类,说真心话,六年前,你有没有把我留下的念头。”

 

“我想过,或许留下你,等战争结束之后……我还有一个湖边木屋的愿望没有实现,我想有个什么人和我一起……也许就是你吧。”丹妮尔斯艰难地组织话语,眼眶发胀得难受。有些话在她心里盘亘了六年,像泥沙一般淤在心口,这次终于有机会说出。

 

巴勒姆没再说话,而是弯下腰吹灭蜡烛,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丹妮尔斯拥抱那副嶙峋的躯体,烧伤的皮肤紧贴着她的脸颊。她拥抱着他,就好像拥抱住了一个雨后的、带着凉意的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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