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鸟Brumebird

几年前，高考出分前一日，班里聚会。

班主任是个中年男人，教语文，潇洒非常，一头中长发烫了卷，跨一辆黑色摩托，人也瘦，穿皮衣显得很好看。不过那天他没有骑摩托，反而提了酒来。当日我们在离学校很近的餐厅里吃了饭，喝了酒，红酒白酒啤酒掺杂，大家都微醺，班主任不胜酒力，到结束时几乎醉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他作为班主任带的最后一届毕业班，也许是想放任，也许是不想面对离别。

所以他同我们一样，这场高考过后，都要向过去的自己说再见。

之前争吵过，对峙过，因为我们不如意的成绩也失望过，甚至在许多人要求上晚自习的时候，想起他之前从晚自习回家被车撞倒的得意门生，声音颤抖地建议不要去，太危险，但还是一切随我们的意。

我的确记得他大动肝火，甚至不想来上课的场景；我也的确记得他腿受伤后，拄着拐杖来上课的场景；我甚至记得他同历史老师一起抽烟，开玩笑，漫不经心地抱怨的场景。

说起来高三并不疲惫，每日十一点前就写完作业早早上床，课间还能和同学玩闹，甚至女生之间一同去卫生间都充斥着某些气泡一样的小秘密。在这之后，这些场景也一样如海底气泡一般翻卷，时不时涌入我的记忆。因而我的高中，并非因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而产生的虚假眷恋，而是真实的、非同一般的复杂、有趣，以至于多年之后我与昔日同窗坐在一起，还会因为过去的事情而哈哈大笑，互相打趣。以至于尽管我不停地向往远处的一切，可还是时不时地回望来处，紧抓住模糊的记忆，时常回想，不愿忘却。

于是我有些明白为何每年高考都会成为热门话题，其中的确有对所谓高考状元、高分作文的好奇与憧憬，但相当大一部分或许是自己对高考的回忆，无论好的坏的，至少那是一种证明，证明过去的自己尚未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