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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黄金甲|国王/残剑】百花杀尽 1/4

继续拉郎,《英雄》里的残剑和《满城尽带黄金甲》里的国王,是发虎

灵感来自友人


Chapter 1


残剑仰头看天,墨蓝色卷轴铺展开来,其上点缀着繁茂的星辰,星光自边缘延伸开去,连成一片,几乎让远处一轮圆月黯然失色。越向远处望,蓝色越深,直到浓稠至黑色。他闭上眼睛,割在脸上的风愈发凛冽,裹挟着深秋衰草的枯败气息一股一股地送入鼻腔,还有雨水的潮气,黏附在周身,像披了一张湿漉漉的毯子。

他睁开眼睛,视线不经意落在不远处那人身上。怀抱长枪的青年一只脚踏在城垛中间的砖石上,同样仰着头望着远处的天空,也许是在看那些逐渐被阴云吞噬的星辰。残剑凝视着他的侧影片刻,对方的动作稍有松动,似乎想扭头看他,又或者四处环视;但无论如何,残剑心中一动,收回目光,低下头,对着被冻僵的双手哈了口气,活动双腿,走了几步,假装巡视。

“小子,偷瞄我作甚。”谁料那人影开口淡淡道,“想烤火,去里面;想聊天,来这里。”

残剑站在原地僵了一瞬,扫视一下塔楼里行将熄灭的一丛火,轻声叹口气,走到那人身边,双臂交叠,手肘撑在城垛上,问他道:“要下雨了?”

“是雨还是雪,说不清。”青年道,“还有可能是敌军。总之不是好兆头。”

“需不需要报备?”

青年摇头笑道:“果真是新兵入伍,什么都不懂。我来教教你,这样远的距离,报与不报无异,而且,吵醒其余将官,只能吃不了兜着走,还有——”他伸出一根手指,示意残剑无须多问,“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里地势空旷,声音传得远,不等那些草原兵大举来袭,兵士们就已经能听到动静了。所以,今夜你我二人的任务,就是在这站到天明,休养休养,黎明时也许免不了一场仗。”

残剑抱紧了怀中的剑,打了个寒颤。这不是他的第一场仗,而且那人说错了,残剑也算不得新兵。他入伍已经有三月余,大大小小的仗算下来总共也有五六场。敌人经常骑马在边防骚扰,有三四次他们都被打个措手不及,折损了许多弟兄。残剑能活下来,也是幸运。

但残剑并没有反驳,当然,只因他真的实属幸运,而并非实力使然。众人向何处跑,他便跟随至何处,通常只顾着逃跑,来不及挥剑杀人,在泥地里摸爬滚打两三回,倒是摸清了逃跑的妙招。

“这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他只是说道。

“小子,你入伍多久?”对方嗤笑一声,有些嘲弄的意味。

“三月余。”残剑低下头,双手插在腋下取暖,冻疮磨得疼痛,“你呢?”

“约莫一年了吧。”青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想知道我怎么活这么久的?”

“知道又有何用?迟早死在这战场上。”残剑吁出一口气。

“为什么?”青年的口吻里透露出好奇,紧接着身体靠近他。青年个头更高,身躯也更加厚实,他周身散发的温度让残剑觉得舒适,因此他并不抗拒,反而想让两具身体靠得更近,直到他们的肩甲碰在一起。

“每日败退,丢盔卸甲,这样散漫不整的军队,岂不是一击即溃?”残剑心中突然腾起一股想要说服他的狠劲,语气上也下了些力气。

“没看出来,你倒有些集体荣誉感。”青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轻描淡写地评价道,“你说得对,这样的军队一击即溃……”他靠近残剑的耳朵,悄声说道,“这样的国家也不得长久。”

耳朵和胸口突然像被火烧,周身的无形空气似乎能爆裂开来。残剑撇开头:“你这样扰乱军心,被知道是要杀头的。”

“但你不会告发我。”青年语气轻快,仿佛刚才只是开了个玩笑,“因为你还需要我。”

残剑在黑暗中转过脸看着对方,依稀能够看到那张脸庞的轮廓,很是周正,天庭饱满,剑眉星目,这样的面孔让人感觉可靠,于残剑而言也毫不例外。

“过去的两个半月,我也活下来了。”残剑对此嗤之以鼻。

“但那天如果没有我,你便离死也不远了。”青年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上是安慰还是调笑。

那天不过是个小插曲。从溃败的另一个营房调遣过来的他本就没有恢复元气,加之遇到一群想给他下马威的兵痞,难免有口舌之争,甚至拳脚相向。残剑之前擅长逃跑,但这次他逃不掉,而且他不能用剑,若不小心杀掉某位同僚,他自己也有性命之虞。他被按在地上,当面几拳落在颧骨,血腥气蒙住口鼻,连带着头晕目眩,加之身体蜷起,他一瞬间呼吸不上,连叫喊呼救的力气都没有。更何况,也许根本不会有人来救他,在这里,所有人都懂得明哲保身。

但他想错了,他还是遇到一个人。他只模糊听到一声呵斥,就两眼一黑晕倒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营房里,浑身上下的盔甲已被除去,只剩母亲临终前留给他的那套浆洗了的衣裤,那人盘腿坐在他身边,见他醒了,绽开一个笑,说,我估计你也差不多该醒了。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开口说话的时候,嘴角连带着脸颊整个都在痛,像要裂开。

我啊?我是这里的老大,只不过没有职阶。青年笑得更开。不用谢我,我不过吼了几声罢了。

“那不过是因为你想拉拢我。”残剑从城楼上向下望,漆黑一片,如同深不见底的渊薮。人若是从这里掉下去,不死也摔个半身不遂,与其这样,残剑宁愿被人一刀抹了脖子。

“多一个人,多一条路,有何不可?况且我这样罩着你,也没人敢对你动手动脚。”

“他们现在也不敢对我动手动脚。”

“你如何知道?”

这次轮到残剑失声笑:“你莫非没有注意?他们早已经死了。”

对方沉默半晌才开口道:“确实不曾注意……他们死与不死,于我无甚关系。这人每月都在少,若是每个都记下,岂不劳心伤神。”

残剑默然,心里思忖如果他死了,对方会不会劳心伤神记挂他一下,毕竟他帮了他一把,让他免受更多皮肉之苦,他生病的时候还肯分四分之一的口粮给他,好歹算有过交集,不是见血的关系。

四周的气氛沉下去,天色越发阴郁,两人心情似乎也随之变得低落,相互不言语,心中也许都想默默无闻捱到天亮,然后提起兵器迎敌,在混战中被什么人割下头颅。

但两个人都不说话,只能让气氛更冷。残剑愈发抱紧身子,举目望着远处的天色。虽然天将破晓,但远处浓黑却铺展得更开,把难得的一些深蓝色吞没掉,落在人身上,销皮蚀骨。冷意像虱子在头皮里爬,纵使旁边放了个火炉,也不会暖多少,更何况身旁站着的仅仅是个和他一样吃不饱穿不暖的普通兵士而已。

残剑犹豫片刻,还是想找些话题开腔:“可能你认识我,并不算多条路。”

“什么?”对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笑道,“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囊,打开咕嘟咕嘟灌了两三口,递给残剑。

“那么,战争结束之后,你想做什么?”残剑问道,一边接过酒囊,两个人的手指皆是僵硬到几乎成了插在地上的木头,什么热度都感觉不到。酒囊很轻,里面的酒也许不多了,夜巡的士兵很多都靠烧刀子续命,因此众人都格外节省,残剑也不例外,于是小口喝了一些,还给主人。不多时,胃里就逐渐暖起来。

“这场战争结束不了,所求的只是暂时的和平。”青年转身走回塔楼,行至中途回过头冲他招手,“进来吧,今晚再不会有其他动静了。”

残剑依言走进塔楼,听到青年继续说道:“我这辈子没想过离开战场。世道多艰,我偏要闯出一番名堂。”

残剑循声看去,青年正坐在角落,长枪放在大腿上,用一边袖子借着火光仔细擦拭,他的面容也被火映亮,坚毅非常。

“我信你。”残剑走到火堆前蹲下,把剑放在一边,伸出两手放在火堆边取暖。

“永远不要放下你的武器,小子。”

“这不是我的剑。”残剑摇头,盯着那丛火焰,仿佛只是看着,就能穿越数月的时光回到从前,“总有一天我会拿回我的剑。”

“哦?有什么故事?可否讲讲?”青年凑近了问。

“我名叫残剑。”残剑叹气,这故事他从未对别人讲过,但今夜战事将近,总给人不祥之感,总让他觉得,这故事如果不告诉什么人,可能就永远不会为人所知了;虽然相比这天下壮怀激烈的许多事,他的经历轻若鸿毛,但……但他总是希望有人能多了解他一些,“父母身故之后,我便弃用了之前的名字。听来或许有些大逆不道……不过想必父母也会赞同我的决定。”

“却是为何?”

“父亲有把剑,名唤残剑。父亲年轻时曾希望救助天下人,遇到我母亲之后,心中颇多忌惮,害怕他若死了,我们母子二人孤苦无依,于是封剑退隐。但近年各地割据,世道越来越乱,我知道父亲心中有遗憾,也有残念,只不过他身体每况愈下,已经没有办法实现年轻时的愿望。”

“所以你要替他实现?”

“父亲曾说,执剑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伤人。但救人与伤人一念之间,分辨起来何其困难。”残剑叹息,“更何况,若要救天下人,又需要杀多少人?”

“你想要救天下人,也须得天下人值得你救。”青年幽幽道。

残剑一凛:“这是何意?”

“你这样一个一个救,如何救得过来?更何况其中不乏忘恩负义之徒,你救得了他们的身,救不了他们的心,救得了他们一次,救不了他们一生。”

“可是——”

“要我说,”青年举起一只手,“以战止战,未尝不可。是谁让这个天下变成这样,我就杀谁。”他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冷光,看的残剑心悸,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那道寒光旋即融化在火中,青年抬起头对着残剑微笑,“只有这样,才叫做治本。不过……你我二人的本心是一致的,看来我也没有白白帮助你。”

“参军本是迫不得已。”残剑拿起剑拨弄着火堆,让它烧得更旺些,但就好像这个日薄西山的王朝一样,怎么拨弄都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已,“可能的话,终还是要回去的。”

“回得去的。”青年微笑地看着他,一派笃定,仿佛这便是自然而然。

残剑低低地笑:“这并非你说了算的。”

“这个啊——”青年站起身,长枪扛在肩头,枪尖朝上,好像轻飘飘地挑着什么,或许是一个永远不会实现的美梦。残剑感觉到地面的震动,此时此刻,上百匹马从数里之外以排山倒海之势狂奔而来,足以撼动他们小小的营寨。

青年走到他身边,揪住他的后领子,猛地一提,竟然把他轻飘飘地提了起来;然后那只手松开来,在他脸上拍了拍:“臭小子,你知道古人有句诗这样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而今你我便是同袍,我让你活,你就能活。只不过你今后莫要再如此天真,世间人那么多,你救不过来的。”

说罢,他大笑两声,走出塔楼,向铺天盖地的黑暗而去。

或许世间人救不过来,可他还是救了残剑,也许人就是这样口是心非。不过如果一个人都不救,那救这“天下”又有什么用呢?从始至终,这个问题一直萦绕脑海之中,从一开始天降暴雨,两军兵戈相向,他在泥地里摸爬滚打,到后来他与那青年对上彼此的眼睛。青年冲他一笑,露出几颗整整齐齐的牙齿,手中长枪一抖拍在他胸口,力道之大让他喷出一口血来,天旋地转地倒在几具尸体上,失去知觉。待到他醒转过来,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尸体,看到大雨之后澄明的天空,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活着的,腰带上挂着那人的酒囊,但他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挂上的。

他翻身起来,从尸堆上爬下去坐在地上,头发散了开去,泥土和血水混在其中,他解下手腕上缠着的布条,束起头发,视线越过凋零的草原和层叠的尸体,风筝一样飘上天空,看到那尽头飘着的云,突然间感到一阵失落,内心有些混沌,不知生死。

酒囊挂在腰间,重新被灌满了,沉甸甸的。残剑拔出塞子,抹掉上面沾着的泥水喝了几口,混着口腔里的血,那酒刺得伤口剧痛,从喉咙一直烧进胃里,让他不由自主地发抖,确实是烈。

他总算可以去拿回他的剑,学习怎样救人,只可惜这天下如此广大,他没来得及询问为他灌满酒囊的那个人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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